今天不知是什麼特別的日子,以往一位難求的晚餐時段,一反常態,僅有零星的二、三人入座,不過正好給我們喘息的空間,暫停暈頭轉向的忙碌;閒下來的目光,竟不知該落向何處,或許幾個陌不相識的人,同處一屋簷下,不時不小心的四目相接,顯得有些尷尬,感覺不自在的三位客人,相繼買單離去,亦帶走拘束,剩下Jo和我收拾著餐具,總算可稍做鬆懈,用不著顧慮他人,肆無忌憚的聊!
「你聽!水刷過盤子的節奏,和店內播的鋼琴演奏,是不是有種不平衡的和諧?」Jo閉目專心聆聽的模樣,令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想像力。
「神經,快洗啦!我想早點休息!」重感冒纏身的我,根本沒有精神去欣賞她極認真、又似玩笑的新發現。
「超沒生活情趣!孔夫子曾道:朽木不可雕也!真是有道理!」Jo試圖激起我反駁的意志,卻更加深我的睡意,還有對溫暖被窩的想念。
「你看!」等不到我的回應,Jo遂將思緒飄向窗外。
一個留著落腮鬍、肚子微凸的外國男子,正沿路走來。雖然外籍顧客時有所見,已不算稀奇,特別的是,在關掉招牌燈後,他依舊推門而入。
「歡迎光臨!」來不及反應,還是選擇說中文罷!
「你們店是我在台灣見過最漂亮的!」一開口即是讚嘆的英文句子。
在他脫鞋的同時,才發現那雙靴子,已遠高過我的小腿,腳足足有我的二倍大,並示意自己非常冒昧,影響打烊的時間,為了不願意弄髒地毯,堅持將靴子拿在手上,如此謙虛有禮、不同國籍的客人,任何人都難掩好奇吧!
接著,他走向杯具展示區,又仔細觸摸原木的桌椅,連桌巾、音樂,皆鉅細靡遺的審視,表示這裡便是他尋找已久的咖啡店,「請問,你是哪裡人?」Jo終於按耐不住的發問,自此,我們才算對他有淺顯的認識,而問題不外乎where、when、what、why……等基本句型。
「我來自美國西部,叫Jim,來台灣才幾個月,計畫找個合適的工作。」沒想到他粗曠的外表,藏著一副輕柔的聲音。
「以前我曾是個牛仔,弄傷身體髮膚已是家常便飯,簡單止血後,便又立刻工作;多數人以為牛仔整天待在酒館,都是酒鬼,但我的滴酒不沾。」
我開始幻想Jim處於遍佈黃沙的廣大土地,壯碩的身軀穿上牛仔裝備,騎在馬背上的模樣,咦!怎麼和記憶中的西部片不甚相似?或許是因為那落腮鬍,抑制住他英姿煥發的容貌,儘管Jim和我心目中的牛仔印象相異,我還是願意相信的,沈浸在Jim細數的牛仔故事裡,簡直像欣賞電影般精彩,直到低垂的夜幕愈見漆黑,襯出店內燈光的明亮,提醒我們,夜深了!Jim的故事尚未結束,留下mail box,與我倆握手道別後,不得不離去,卻不經意瞥見,那疤,烙在捲曲衣袖露出的手腕上,清晰得令人不忍,然而他的笑容是如此燦爛,他談話的神情,誠真又堅定,彷彿感受到Jim勇往直前的決心,我不再懷疑故事的真實性了,是否是cowboy也無關緊要,熄了燈,黑色迅速吞噬一切,連細縫的餘光也不放過,包括Jim帶著踏實步伐的身影,漸隱沒在黑的彼端,第一次與Jo這麼有默契的寂靜不語,亦唯有無聲能沈澱這莫名的一切;今天真是很特別,心中竟有些許揮不去的悸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