瀛苑副刊 2002/11/04

運轉歷史的驕傲 ■張瑋儀

用千萬的無言睡在這城裡

北京公園裡,飛旋著風箏,還有直排輪練習的小跑道,在淺淺的小水池旁,可以看到很高的天空,一家家悠閒的市民們,在車陣來往的寧靜裡,訴說著祥和平安的希望。這時,團員們開始有點想念起家鄉。

早晨灰濛濛的清大校園裡,霧氣很重,爬上了最高的觀望樓,可以看到很多景緻,但還是沒法把整個學校都攬盡,繞了繞清大的校園,輪流騎著腳踏車,可以放了手迎著風,都不必去踩剎車。享用清大食堂的早餐,有稀飯、小菜,還有麵線、饅頭、豆漿等,大概一餐是五到六塊。而北大自助式的早餐是十塊錢,中西式的餐點都有,玉米濃湯配水果,培根蛋餅加奶茶,常可看到很多外籍生,在這裡享用特別的組合。

清華大學理工系二年級的胡瑾,是團員劉士銘的朋友的朋友,沒見過彼此,透過一點牽連到這裡相遇,帶給她關於那個朋友的消息-王守德,世界登山社的台灣代表,不幸殞落在吉爾吉斯的山難中,那年二十三歲,一本《守德紀念書》,放了登山時的照片、生活的創作、大家給他的留言……在大陸談著一個共同的台灣朋友,而他的國度,在天堂。

明十三陵中,定陵是明朝第十三位皇帝朱翊鈞及兩位皇后的陵墓,萬曆皇帝生前昏庸奢糜,全都是由漢白玉石建成,在地下數十尺的地道中,又冰又冷。講解人員每年要向許多觀光客介紹這裡,接待世界各國的朋友,俄羅斯、日本、匈牙利……相較起來,他們說:「台灣的朋友比較好溝通,可以肯定很多觀念的認同。哪像外國人總是不懂,一個這麼大的墓有什麼用。」

明皇好大喜功,地宮落成時宴請百官,而今躺在這裡,映著那時的燈火通明,是不是也感到格外孤寂。

不到長城非好漢

登長城,是所有到大陸的人都不能錯過的行程。「居庸關」在北京西北近郊,當年秦皇修城強徵許多民伕、士卒到這裡,居庸關的命名,就是取「徙居庸之徒」之意。

這是一段階梯古道,每格大約是三十公分,共由七個烽火臺組成,有著「天下第一雄關」之譽。在「不到長城非好漢」的豪氣干雲中,看到巍峨蜿蜒的石牆環繞在山稜上,有種莫名的興奮在滾動,實在是累得不想再走,歇了歇,看了看連綿的山峰,還是不由自主的往上爬。據說,那天北京的氣溫高達四十度。

台大材料所的劉士銘,剛退伍回來,不過頭髮已經留得有點長,帶著一頂北京大街買的清皇帽,攻頂成功的那一刻,站在青崗的展望台望下,他狂傲地戴上帽子、搖著旗幟:「我就是大清皇,要打跑可惡的匈奴頭子!」雖然大家並不明白高官和太監的帽子有什麼不同,一股傲氣到了這巔嶺,好像就變得離天好近。

隔天一早,就要回到台灣了,全聚德烤鴨的晚宴上,大夥拿起起酒,就是一杯杯的灌下,領到「Peking University結業證書」,上頭是:「學習認真,表現優異,特頒此證,以茲鼓勵」。打得還是很爛的太極拳、學著北京腔的亂砍價、還有因習慣所鬧出的小笑話,這十天,說不出太多互道別離的珍重,所有還在眼前的感動,想來好像都掛在厚厚的雲上,濃濃的感情飽含在水氣中,卻又無法抓下些什麼,就怕,又是個潰堤。

盛夏最美的珍重

回到北大,是結業典禮,大家對此番遊學提出建議,也討論著幾日的心情。

剛從台中一中畢業、甄試上交大電子系的林叡杰說:「在刻板印象裡,本來一直以為北京是個落後的地方,可是這次看到了他們的繁華,真的是很不一樣,他們的制度、習慣和個性,都已經超過了我們的想像。」北京的風華,蘊著千年的凝望,現在正睜著一眼明亮,快速的在世界裡綻放。

政大社會系的金玉珍說:「我在北京街道旁,聽著小販攤裡傳來『盛夏的果實』,我們一起聽完這首歌,沒有交談。」說著就在台上哭了起來。在這炎夏,其實沒有設下太多的預期,來到這塊土地,我們可以一起做些什麼?還是共同看到些什麼?對大多數的民眾來說,坦然無畏的溝通,只是一個簡單的要求。

回到勺園樓,這將是參訪團在北京最後的一個晚上,北大研究生張震早已提著西瓜,在大廳等著,濰靜也來了,說要送台灣的朋友一下。擠在宿舍裡,又天南地北的聊起:北大的晨間運動、課堂上的議題討論、拿著飯卡排隊打菜……,台灣、北京,年輕的大學生活隔了海峽,卻變得不太一樣。

北大的校徽,是張震的臨別贈禮,還帶來俊清所託的中國結和臉譜小人,迎接著學校裡匆匆交會的朋友,喊著珍重、揮著手,騎著單車,屢屢回頭,「再見啊,保重。」這是最後分別的模樣。對於離別,竟是比台灣來的朋友還捨不得。

拿著相機,想把所有的回憶也用快門收盡,卻再也藏不住每個點點亮起的情悸。北京大學,創出了豐富多采的頁扉,卻總關不住些什麼。

越上山巔的遙望

文化哲學所碩一的陳韻如,去年才自助旅行到洛杉磯,她說:「很喜歡自由的生活,想去體會不同的旅行感受,一個人的時候,才可以懂得獨立的難得。」;政大土語系的沈淑賜,大三時跟著系上的老師、同學到土耳其,她說:「只要有機會,就一定會再出去。」雖然要自己打工賺生活費,可是積了一點錢,就想趕快往外跑。環境的刺激鼓動著陌生的跳躍,停了停,就想再飛。

如果可以再到大陸,會選擇哪裡?有人說要去三峽,有人說要走敦煌,許多歷史名邑,因政策的新措施,都將有了始無前例的新改變,推動現代化的計劃下,到處都在快速的更新,但對無言的景緻來說,只能默默忍著這筆傷。來自大陸各地的學生們,一個學期後回到家鄉,可能就已變了樣。

再到北京,我們知道,申奧成功的那一刻起,「綠色、科技、人文」的口號一打出,北京就不會再只是北京。北大成立了中國第一個以奧運為主題的「奧研社」,宣傳部的冀希在成立的發刊詞上說:「北大創新的思維,廣闊的視野,多學科的綜合知識,使學子對奧運出力變得切實可行。」當鎂光燈交聚起,備受肯定的機會下,他們需要更多的遠見、氣魄和洞察力。

不只是北大人的北大,他們要跨在世界的崗嶺上。當我們打開了對陸的這座橋,開始懷著各種情愫往那裡跑,大陸的希望,其實已經奔向世界的開放,領納的,不只是各族各邑的融合,還有信心的輸出,以及觀念的輸入。

學生們對北京投了一個世界的夢,如同奧運會投給中國的機會,像那自負的口號:「二○○八年的北京,天空會更藍,城市會更美,五環的旗幟會更鮮豔。」

仍是不止的飛翔

分離前的那一晚,俊清留了一封信。想引這些話,來說說這場兩岸學子的交流:「儘管相識只是偶然,相處也還短暫,我卻有一種『適逢故人來』的親切感。……也許我們還能相聚,也許我們永將別離,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們曾共渡過喜悅,我們的心曾一起徘徊,我們都是有緣人。」

政治的隔閡或許帶了點尷尬,經貿的通商多少在懷疑中探望,但人們的對話,早已活絡了血濃於水的熱切,認識的不只是一份鄉愁,一個國度,還有那立足於世界的自己。跨越了山和海,北京的呼喚下,早已沒有了邊界,每年,來來往往的留學、觀光潮,在綺麗多情的北京城中停落,為這歷史、為這人生,寫亮一筆希望而耀眼的註腳。

北京準備好了,他們隨時要打開自己,像承起千年歷史的光榮使命,於是,北大的沸騰,挾著燎原的氣勢,不住的狂燒。運轉的驕傲下,沒有什麼到達不了。領著自信,他們知道:世界的光芒終會在這裡閃耀!

收到一封e-mail,是張震學長的問候,他拿到了普林斯頓大學的全獎,今年八月就要到美國。

當台灣學子飛到這裡,看到北京,北京卻迫切的想飛出去。(全文完)

NO.516 | 更新時間: 2010/09/27 | 點閱: 1721 | 下載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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