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�水爭 圖�凌綺
別問我,為什麼今夜窗外的天空特別的深,徹底的藍。
向來喜愛藍色的我,此時此景,竟有意外的窒息。
也許是我太過於認真了,太過執著於收藏那些屬於我的點點滴滴,
因此,面對著那些昔日的照片,才會有著酸酸澀澀的苦楚。
人是屬於歷史的動物,歷史──不停地被創造與改寫,
那些屬於我的歷史,在這大洪流之中,吞沒地無聲無息,不留隻字片語。
於是我,拿起筆,努力為自己做些記錄,
然而面對空白的稿紙,竟有種陌生的疏離,彷彿將寫下的,
已不再是我,而是另一個陌生的人。
於是再又陷入於發呆的狀態。
空白之中,我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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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送我一個指南針,那總讓我想起風中奇緣中才有的浪漫。指南針啊!那是方向的指引,你的暗示性是那麼地模糊,那麼地不可捉摸,使我陷入疑問與猜疑之間,於是我常常面對著它,在小小的房間中,不停地繞著圈子。
「喜歡?不喜歡?」指南針,是要我回到南方去嗎?是要我離開你嗎?還是………?
「我看不懂指南針。」我放棄了猜疑。「笨蛋!」你不留情地回答,溫度降低,我彷若聽見雪的聲音,我向來是討厭冬天,你知道的,而你也以格外的呵護:「南方的女孩本是該屬於夏天的」炙熱陪伴。也許你本是屬於北國的,所以這樣的夏天,對你而言是新鮮而特別的,於是你恣意地遨遊於這片溫暖之中,然而當時間久了,好奇心減退了,你說,你該好好地休息了,於是你說該是離開的時候,你要回到那原是屬於你的溫度,將剝落那層因肆無顧忌地放縱而晒傷的皮膚,你說將又會長出新而光潤的皮膚。你說著的時侯,眼睛閃爍著星亮。
你的溫度不再屬於是夏天了!
電話那頭,是個女人的聲音,而那股淡淡的秋氣,似有若無地飄來,她說你正在洗澡,於是電話掛上了。沒有任何招呼,落葉襲捲過來。此時此刻,我才了解了指南針的意涵,而那句「笨蛋」罵得真對。此時,我才真正地認識到冬天的肅殺與無情。
當我又再面對著溫暖的大海時,身體已虛弱地無以站立,他送我的指南針在空中劃下了孤獨的拋物線,關於美人魚的傳說,那幻化成泡沫的絕望,我見到了,大海藍得那麼地深沉,那麼地絕然。
後來,天空下起了小雨,海上遠處飄來了一團黑影,漸漸地黑影化開了,戴著橙黃色的蛙鏡,穿著全黑的連身泳衣,他小跑步地從海的那頭向我而來。
「我終於找到妳了!」他拔下蛙鏡,露出明亮而清澈的雙眼,他的笑容,是春天。
「你來這兒找我?」青梅竹馬的玩伴,對他,熟悉不過,但他會出現在這兒,著實令我難解。
「是呀!我一直在找妳。」他的眼神特別地明亮。
「還記得這個嗎?」他拿出戴在頸上的鍊子,上頭綁著半個貝殼,那風吹日曬的痕跡,看得出是與他朝夕相伴。
我點了點頭。
是屬於南國的記憶。
兒時,我與你以及那片溫柔的海域朝夕相伴,是個特別金黃的午後,聽說將有颱風,於是我們在暖風中,相伴到海邊遊玩,突然,你笑嘻嘻地來到我身邊,手上拿著一個完整而潔白的貝殼,上頭還有淡淡的藍色線條,美極了,我不禁對著它讚美,而你得意地露出那春天的微笑。
隔天,醒來的時候,我看到床頭邊擺著那半個貝殼,你將它做成了鍊子,手工精巧而細緻,而貝殼上那淡淡的藍色,天然勾勒出的線條,郤好似你的名字。我對著它微笑,想著你的狂妄與細緻。
「怎麼不戴上?」當我開始留長頭髮而你開始長出鬍鬚時,你總是微笑地問著,似乎我本就該擁有它。
「這樣太像『名牌』了!」我總是輕輕地扎破你的細緻與粗狂。
後來,在一個下著大雪的冬天裡,我獨自到了北國念書,在那之前,我沒向你透露出任何的消息,即使是在離開的那天。我是害怕見到你的眼神,溫柔而明亮,害怕永遠離不開這片溫暖,於是我揹起零散的行李,離開了。
「你不恨我?」雨輕輕地打在臉上。
「啊!是該狠狠地毒打妳一頓的。」玩笑中,我看著你零亂的鬍鬚以及風吹日曬的膚色。
無意間,我看到掉落灘上的指南針,而那針的指向,正指著你。
「笨蛋!」他輕輕敲著我的頭。
繞了那麼多的圈圈,獨自走過了秋冬,才赫然發現原來我仍站在原點,不同的卻是費盡了千辛萬苦,我看著他,笑著,而他依然是那熟悉的笑容。後來,我哭了,他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裡,輕輕地說:笨蛋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