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海的聲音傳入耳中,眼前的世界成了一片白;聽著誰說故事,想著誰的經歷,哼著誰的歌曲,讀著誰的回憶。沒有人會知道這幢白色建築下的祕密,沒有人曾聽說過這藍色天空後的點滴;在銀亮的鮮明背後藏著孩童的夢,在紛彩藥水的苦澀喉底吟唱著來不及實現的童稚年華。
我們站在歷史的角度為世界下一個自以為是的論述,紅著雙眼,瞧著生命衰竭地褪去繽紛的色彩。於是,在那一襲長袍的面具下,在手術刀劃出地球與天堂的臨界上,冷瞧著病痛、傷痕、瘡疤、悲慟,一個個降臨在歡顏談笑的瞬間,漸漸聽不見彼此的聲音,慢慢模糊了眼角的視界……
清晨五點四十七分。玻璃窗外的天色漾著柔弱的藍,微弱的光亮淺映著郊野林森的一片綠油,枯褐的殘葉隨風於草坪上兜轉,彷若是一幅錯綜了顏料的圖彩。倚著輪椅的扶手,我虛弱地撐起半個身子,坐到窗檯上,推開窗,貪婪地吸吮著外頭濕潤的朝氣;那麼樣稀薄、那麼樣犀利地劃開我冷凝的喉管。我呼吸、吐氣,不斷地吸進呼出,用呼吸去傾聽遠方晨鐘透著濃霧傳來的聲韻。
巡房的住院醫生走進病房裡拿起病歷表看了下,執筆於某幾處用力地劃上幾個勾。他望向坐在窗邊的我︰「你可以再睡一會兒,還要一個半小時才開始。」
「看得見湖嗎?」我問。
「甚麼?」他愣了一下。
「手術房看得見湖嗎?」我又再問了一次。
「……」
「可不可以讓我在這裡麻醉?」我把視線轉回到窗外,「我希望能在閤上眼之前能留著這片晨曦的記憶。」
他沒有回答,只是靜靜離開病房。
七點整,電子鐘嗶嗶嗶地響起。
零二分,暖陽悄悄透析了林間的濕漉。
零八分,小小的玻璃瓶罐搖曳著液體的波浪。
一十三分,銀亮的針頭滴落透明無瑕的藥液。
一十八分,雙眼不知覺地在霧漫中模糊,緩緩地重複記憶,緩緩地遺忘回憶!
NO.584
| 更新時間: 2010/09/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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